赵佑宁的心怦怦乱跳, 装作没听见陈斯南和陈斯好的话。
“南南,你下手真挺疼的。”一片混乱中他替小胖子吃了斯南两拳,又把小胖子的耳朵从景生的手下拯救出来。
斯南搓着自己的拳头很是骄傲“我这是铁砂拳呢。”
长大后的陈斯好一直念着赵佑宁这份情, 更为自己独具的“慧眼”而骄傲。
“五百年前我就发现了你们的奸情”这句话在他内心里呐喊过千百回, 从来没敢说出口,怕话出口人也被灭口。
探视小宝宝这项重大社交活动,在顾念小朋友吃饱了奶睡着后告一段落。赵佑宁被斯南拖着坐到她和斯江中间,屁股刚落座, 顾西美回来了。他赶紧站起来让位“斯江妈妈好。过年好。”
顾西美一愣“小赵哦,过年好。你坐吧。”她狐疑地看看斯江又看看景生, 就是没想到赵佑宁因为斯南才被拉来。
顾北武把浓白醇香的黄豆猪脚汤端上桌“咦,你怎么回来了”
顾西美在顾阿婆身边加了副碗筷, 叹了口气“钱桂华又来了, 让他们自己烦去, 我回来躲个清净。”
斯南一愣“三妈坐好牢啦”
“嗯。大人的事, 小孩不要多嘴。吃你的饭。”顾西美皱了皱眉,瞪了斯南一眼“让你回来跟着你姐学英语, 你学了没啊”钱桂华提前获释,三天两头上门来哭赤无赖,骂陈东海没良心骂陈家没良心,要钱要房子还要儿子。元宵节还没过,阿娘已经进了两趟地段医院,陈东来息事宁人, 给了钱桂华两百块钱,哪里搪得住,反被陈东海抱怨了一番,里外不是人。
“学了啊, ”斯南眼睛瞪得更大“我今天还给虎头唱abc歌了呢。你不信问问小舅舅小舅妈。”
善让刚安顿好儿子,和周老太太落了座,笑着替斯南作证“是的,我们南南唱了五六遍呢。”
“好了好了,开饭了啊。”顾阿婆白了西美一眼“吃饭不教子。”
“谁有空教她啊。”西美白了斯南一眼,把斯好碗里的两只大虾拎到自己面前“来,姆妈帮你剥虾。对了小赵,听说你跳级了”
陈斯好赶紧站起来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两只大虾,乐呵呵地等着吃现成的。
斯南赶紧也往赵佑宁碗里夹了两只大虾“陈斯好,你已经这么胖了,怎么有脸吃这么多虾宁宁哥哥,在我家吃饭你可千万不能客气,手快有,手慢就只能吃个空气了。”
“二姐姐你本来想说吃个屁哈哈哈。”
“放你的屁我本来就是要说空气的。”
“吃饭吃饭,你们两个不许再说什么恶心巴拉的词了啊。”斯江见姆妈脸色难看,赶紧出来打圆场。
“小舅舅说了,吃虾不发胖高蛋白有营养。”陈斯好落筷如飞,又给善让也夹了两只“小舅妈,你也吃。”
赵佑宁这才回答了顾西美的问话“是的,斯江妈妈,今年九月份升大学。”
“啊这么快你和斯江不是一届的吗”顾西美作为老师,对于优秀的学生有着天然的好感“你拿了那么多奖,肯定不用参加高考就能直升,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吗”
“还没定。”赵佑宁认真细致地剥好虾壳,却放回了斯南的饭碗里。
“我给你吃的不是要你剥给我吃”斯南不领情,筷子一伸把虾又还给他“北京大学好,宁宁哥哥你去北京吧,我小舅妈肯定能罩着你,她是北大的老师。大学也是江湖,很大的江湖,得好好捣糨糊才行的。”
一桌人包括西美都被斯南的江湖论逗笑了。
北武笑着说“热烈欢迎小赵来读北大,不过数学系、物理系可能会打起来。”
善让也笑了“听斯南说你一月份去南开大学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了”
“是的,去了六天。”赵佑宁有点赧然,他不太愿意在斯江和景生面前说这些,怕有炫耀的嫌疑,和斯南因为年龄差和年级差,反而没这个顾忌。他也没什么人可以分享这些事情,说给爸爸听,爸爸已经听了很多年,现在也没有心思辅导他,听完说一声蛮好你好好努力。倒是斯南会特别起劲地问他是怎么被选拔去的,一起去的又有哪些厉害的神童,他们平时都吃什么玩什么看不看电视知不知道射雕英雄传,竞赛的时候会不会走神,万一尿急了能不能半当中跑去上厕所。她似乎对任何琐碎的事都充满了热情和好奇,不厌其烦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倒让他从题海世界落到了实地,被人关心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什么全国数学冬令营”西美疑惑地问“我们乌鲁木齐怎么听也没听说过。”
善让放寒假前还在学校上班,便解释道“是为了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准备的一个营,去年国家选拔了两个孩子去参赛,成绩不太理想,所以今年北大、南开、复旦和中科大联合办了个冬令营,给佑宁他们这样的学生集训,再进行选拔。”
“是的。”赵佑宁点点头,侧头看向斯南,想让她对选拔结果保密。
斯南会错了意,自以为接到了赵佑宁划过去的翎子,立刻兴奋地嚷了起来“姆妈,我告诉你啊,这次冬令营全国一共去了八十一个数学高手,只选了二十一个人,三月份去北京再集训两个月,最后再选六个人去国外比赛。宁宁哥哥这次就被选中了,结棍他下次肯定也会被选中,模子出国去了”
顾西美看赵佑宁的目光又不一样了些,转头没好气地说斯南“小赵出国比赛,你咋呼咋呼的干什么再说现在出国已经不稀奇了,过两年等你姐姐考上美国的大学,随你怎么咋呼。”
斯南嘴一撅“你就不愿意说点好听的让人高兴。”
“我祝小赵成功通过选拔,出国比赛,为国争光。好听吗那你倒也学学小赵哥哥啊,他给你寄了那么多卷子,你只知道卖钱,不知道自己做做看,不求上进。小学里每年都第一名的,现在拿个第一怎么那么难啊”顾西美想不通,两个女儿明明小学都是出类拔萃的孩子,进了中学怎么就泯然于众人了,她管吧,她们不乐意,不管吧,她自己心里不适意。
斯南声音比西美还响“那你怎么没评到市优秀教师啊拿个第一难吗优秀教师还有两百块奖金呢,我拿第一又没奖金的喽。”
顾西美气白了脸,当着周老太太和赵佑宁两个外人的面,不能骂也不能打,加上这事的确戳疼了她的肺管子,只好轻拿轻放地说了一句“你懂什么,评这个又不是靠考试。”
北武和善让夫妻俩忍着笑对视一眼,想的都是一物降一物这句话。好在斯南一击命中见好就收,转头就开始谈论今年奥林匹克比赛的地点华沙是哪个国家的首都,为什么以前的冠军不是苏联人就是美国人,中国队什么时候能拿冠军
一顿饭,赵佑宁吃得提心吊胆。好在筷子一搁,北武打发他们四个孩子去南京路国际饭店买蝴蝶酥,景生和斯江赶紧叫上斯南和赵佑宁溜号,丢下陈斯好在门口拍大腿仰着脖子嚎啕大哭。
“阿哥阿姐又勿带吾吾啊要去哥哥姐姐又不带我,我也要去”
顾西美蹲下身要把儿子抱起来,陈斯好太胖,她差点摔了一跤,幸好一只手撑在了地上,但也擦破了点皮。
“你看看,姆妈为了你手都破了。”
陈斯好眼泪水淌淌地搂住姆妈的脖子,对着她的手掌心吹了吹,想想自己被抛下的悲惨,又委屈巴拉地哭了起来。
四个人从静安寺坐20路公共汽车,准备到南京西路黄河路下车。过年的氛围还在,南京西路上红灯笼挂满了树梢,亨达利钟表店往西,到石门路转弯角子上的儿童图书馆一带坐满了晒太阳的老太太,新衣裳已经舍不得上身,仍旧穿着藏青色的棉袄,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时髦的年轻人在她们的视线下昂首阔步压马路,时不时扫过去嫌弃的眼风,就是这些老头老太,拖累了大上海重返世界时尚中心地位的脚步,毕竟odern现在已经不摩登了,必须fashion才足够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