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把窗子打开一些,我有点闷。”
时居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对方涣散的瞳孔上,旋即站直身体放下手中布巾,转过身走到窗前, 推开一个小窗。
窗子一推开, 月光下的婆娑树影凝结成一个缩影,夜风拂面而来,吹得烛台上豆大的烛火摇曳不定, 忽明忽暗。他转回身,走到桌前倒了杯热茶, 端给似是还没缓过神来的归庭。
归庭接过杯盏, 抿了口热茶, 温热的水温顺着咽喉下滑, 流向四肢, 叫他冷汗泠泠的身体渐渐有了些许暖意,“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个时辰不到。”时居看着眉头深锁的少年,想到对方苏醒前喊的那一声时居, 眉眼一弯,“归庭,你是不是梦到我了”
归庭刚把杯盏送在唇边,听到时居的话, 垂下的眼皮微动了一下,随即一口喝完茶水,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在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才道“可能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时居在他对面坐下,托着下巴,如瀑长发顺着肩膀洒落了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哪有棱模两可的答案。”
归庭抬眼瞟向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境模糊,记不太清楚了。”
“这样吗”时居有些失望,不过转而他又想通了,既然归庭苏醒前喊了他的名字,那梦境定然与他有关,他翘起唇角,也不多问,只是道“我已经把少帝送出宫了,明日午时,我会去云溪楼,届时你在云溪楼候着,我找个机会把你带进宫。”
。
时当五月,天气回温。
归庭着一袭红衣悠闲地行走在长街上,街上茶楼酒肆林立,商贩云集。
他的身后跟着一丫鬟打扮的少女,少女手中拎着不少东西,她左顾右盼,“小姐,今日城中好像热闹了不少。”
是比他刚来时热闹了不少。
想来姚太师是觉得他和李英师已经逃离了京城,便放下了京中戒严,“逛了许久,我瞧着那有家茶楼,咱们进去歇个脚。”说罢,他径直地朝云溪楼走去,有小二上前招待,带着他来到二楼临窗位置。
小丫鬟把东西放在桌面,说想去如厕。
他点了下头,目光落在窗外的长街上,看了一会儿,街道尽头走来一锦衣华服、笑容灿烂的少年,少年仿佛没见过市面的小傻子,好奇地在左右小摊上打量,而少年身后,跟着个着仆役打扮的白净中年男子。
少年仿佛看花了眼,左看看,右摸摸,几个呼吸间,就把那白净男子甩了好长一段距离。
“少爷,少爷等等奴才”
“朕、真是的,还叫本少爷等你一个奴才”少年来到茶楼下面,回头才发现仆役不见了,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便等待仆役,便四下打量。
茶楼对面,与少年面容一般无二的少帝收回目光,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从寺庙长大的,这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丢尽了朕的脸面。”
少帝对面坐着一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男子抬手捋了捋长须,摇头道“正因如此,陛下用他方可安心不是”
“也对。”少帝敛起眼底轻视,郑重道“老师可查到关东侯下落”
董太傅摇摇头,“姚太师此人十分谨慎,除了他一手提拔的亲信,外人并不得他信任。”
“这个狗贼”少帝捏紧拳头,一锤桌面,正欲怒骂,楼下忽地传来一道惊呼声
“美人儿”
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少帝的注意,他扭头看去,就见时居仰头望向对面的茶楼,他循着方向找去,就见对面二楼坐着一红衣少女,少女青丝如瀑,眉眼似画,虽面容还有些青涩,却不难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
他只觉心好似装进了一头小鹿,在里面不停的乱撞
“美人儿,我终于找到你了”楼下少年满脸欣喜的喊道,“你且等我”
说罢,拔腿就朝茶楼跑去。而那二楼少女黛眉轻锁,似是不耐,叫少帝看得心都碎了。
“老师,这是哪家千金”
董太傅看了过去,“不识得,不过观其衣饰,不像京中勋贵世家小姐。”
“你查一下,这等绝世美人儿,合该进朕的后”话还没说完,对面窗子闯进一道人影。
但见那华服少年莽撞且轻浮地抓住少女的手,似是迫不及待般的说着什么。少女面露羞愤地挣扎,却挣脱不开,俩人纠缠间,那白净仆役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皇少爷,您”
“来福,快,把美人儿给我带回去”
来福惊愕的张大嘴,“这”
“这什么这”时居牢牢地抓住归庭,不叫人逃跑,随即扭头厉喝道“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来福张了张嘴,想说我的陛下唉,您这是强抢民女啊
可他看着皇上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压的他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艰难点头,抬手对着空气一招,立时凭空出现两个面容平凡的男子。
“把把这位姑娘带回去”来福别开脸,不忍看那姑娘绝望的眼神。
而那两个暗卫一出现,时居眼前一亮,“快,把朕的美人儿带回宫”
对面的少帝看到这种情况,一拍桌面,猛地站起身来,“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董太傅皱紧眉峰,“确实胡闹了些,不过他这般沉迷女色也好,虽说强抢民女于您名誉有碍,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董太傅哪里知道少帝的心思。
少帝看着美人儿一脸绝望的被暗卫塞进马车,若不是还有理智,怕是早就追上去打死那个花和尚他眼睁睁地看着搅乱他心湖的美人儿被花和尚藏进马车,慢慢驶向皇宫,一张俏脸气的涨红。
而归庭的丫鬟如厕回来后,看到座位上的小姐非但不见了,地上还散落着打碎的茶壶碎片,整个人一懵,一屁股跌坐在地,她把小姐弄丢了。
这头马车驶进皇宫,时居迫不及待的叫暗卫把人绑在龙榻上,搓了搓手,将一个色迷心窍的昏君演得入骨三分,“下去吧,听到任何声音都别进来。”
来福垂着眼,“是,陛下。”
来福带走寝殿内的宫女和太监,关上门与之前的暗卫对视了一眼,便守在了门外。
殿内,时居脸上的神情一敛,快步走到龙榻边,一边解开绑绳一边道“没伤着你吧”
归庭摇头,“之前茶楼对面是不是有人”
“是少帝。”时居轻笑了一声,“本来我是想低调些,也是凑巧,他不知怎么就在茶楼里,我演了这出戏,叫他和姚太师放心,这俩人放下戒心,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归庭揉了下手腕,“接下来如何做”
“你且瞧着。”时居眯起眼,一脚踹飞烛台,烛台放出一声巨响,惊动了守在殿外的来福,来福抬起一脚,迟疑了下,又放了回去。
时居试探不会有人进来,便席地而坐,弯眉看向归庭,“美人儿,朕来了。”
“”归庭还在想着该怎么回应,对方嘴唇一张,一道女声自他口中脱出
“你走开,别碰我”
“美人儿别怕,朕不会伤害你的,朕只会好好疼你”话音戛然而止,时居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扑到龙榻上,按住归庭的双手,低声道“我听到有一串脚步声过来了,应是得到消息的姚太师,你暂且忍耐一下。”
说罢,他双眼一眯,低下头想去亲吻对方,不想对方毫无反抗,他心中可惜,若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少,不过可惜归可惜,但还是开口道“你稍稍反抗一下。”
“”归庭耳朵动了一下,待人走到殿外,正欲推门之际,抬腿就是一脚,直把毫无防备的时居踹飞出去。
开门声伴着时居落地声同时响起。
时居懵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躺在龙榻上的归庭却与门口的人与之打了个照面,下一瞬仿若不敌般地收回视线,咬着下嘴唇,倔强地别开脸。
“还不快将陛下扶起来”
平淡的声音毫无起伏,却惊醒了发懵的时居。
他回过神来,由着太监把他搀扶起来,眉头微微一皱,“美人儿你心也太狠了”
“那就拖下去杖毙吧。”轻飘飘的声音就仿佛打杀一个人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朕看谁敢”
时居挥开搀扶的太监,阴郁的眼扫过想上前抓人的侍从,抬步站在龙榻前,抬头迎向姚太师。
姚太师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却保养极好,叫他看起来宛如三十来岁。
且他今日来的匆忙,并未穿官服,反而着一袭绣工精致的青色常服,襟口和衣摆处绣着青竹,衬得他身姿欣长又文雅。他双目温润,周身一派文人的儒雅气质叫人如沐春风,让不明他野心之人见之便心生好感。
他神色淡淡地瞥过身后的红衣女子,道“她伤害了陛下,应当受罚。”
时居哼笑了一声,揉了揉屁股,“朕乐意,你管得着吗”
姚太师明显怔了一下,他打量着少帝无所顾忌的眼,里面少了昔日的隐忍和屈辱,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既是如此,那臣告退。”说罢,当真就带着侍从走了。
时居的目光随着姚太师的离开渐渐阴沉下来,直到身影彻底消失,他阴鸷地扫向来福,“来人,把这吃里爬外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施令发出去,却无一人上前。
时居笑了,渡步走到来福面前,笑意盈盈道“朕这个皇帝做的可真够窝囊的,对不对”
来福垂首,没有吱声。
时居眼底闪过一抹狠戾,抬起手快且狠地对着来福的脸甩去,力道之大,直接将来福甩到了地上,那张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清脆的巴掌声在寝殿内回荡。
一群宫人们倒吸了口凉气,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犹是不解气,一脚踩在来福满是错愕的脸上,居高临下道“来人,把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拖下去仗责二十。”
时居这一巴掌震慑住了眼前的宫人们。
有个太监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拖着发软的腿跑到殿外叫来两个侍卫。
侍卫迟疑的看了少帝一眼,架起来福正出殿。时居一甩衣袖,背负着手,跟着走了出去,“就在这里行刑,朕瞧着。”他说话间,瞥见一个小太监偷偷溜了出去,笑了下,站定在殿外,看着侍卫硬着头皮举起板子。
而退出去的小太监追上刚走没多久的姚太师,把殿内情况与对方说了一下。
太师抬手捋了捋修剪整齐的美髯,眸色不变,“不过秋后的蚂蚱罢了。”能蹦达几时